一
旧时明月,曾照故人。
年11月9日,南京高等师范学校校长郭秉文聘请梅光迪为西洋文学系主任。
年9月,中国高校首个西洋文学系正式成立,原南京高等师范学校英文科,现改制后的东南大学英文系七位女生李今英、吴淑贞、曹美思、陈美宝、张佩英、黄叔班、黄季马都转入西洋文学系。
年12月1日,西洋文学系学生胡梦华(胡梦华与胡适为绩溪同乡。胡梦华祖父胡宝铎为同治戊辰年进士,曾任兵部员外郎、军机,并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胡适父亲胡传到东北找吴大澂,是得胡宝铎和张爱玲祖父张佩纶的推荐书。胡梦华父亲胡幼晴也与胡适交好。胡梦华报考南京高等师范学校时,其父特请胡适给校长郭秉文写了推荐信。胡梦华凭自己实力考取后,南京高等师范学校英文科系主任张士一却在第一次上课时公开了胡适的人情信,说他们录取是凭考生的实力,而不是胡适的信。意在轻鄙胡适。年9月,东南大学西洋文学系成立后,胡梦华自南京高等师范学校英文系转入西洋文学系)与同班同学吴淑贞在南京花牌楼中国青年会举行新式婚礼。北京大学的胡适此时在南京讲学,应邀作证婚人。东南大学“学衡社”主要人物梅光迪、楼光来为男女双方介绍人,老师杨杏佛、柳诒徵、吴宓、李思纯到场。胡梦华的同学徐书简为主席。也正是这样一个难得的场面,使北大《新青年》派的胡适与东南大学《学衡》派的梅、吴、柳有了一次当面交锋的时机。胡梦华说,在青年会这个婚礼喜堂上——
吾家博士适之叔展出文学革命观点,梅、吴二师提出希腊大师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斯多德以示当时名遍中国学术界的杜威、罗素二博士,未必青胜于蓝,更不足言后来居上。接着柳师还提出子不学的孟轲助阵,适之叔单枪匹马,陷入重围;杏佛师拔刀相助,雄辩滔滔。事后,淑贞与我研究,认为他们雄辩引经据典,俱有根底,给我们婚仪添了佳话。吾家博士主张文学革命提倡的话,展开新风气。迪生老师坚持白话应提倡,但文言不可废,则是不朽之论。
柳诒徵《白门行》一诗中有“一时才俊如云集,大学分科号升级。梅光迪吴宓文艺振金声,缪凤林景昌极风标森玉立。谈天博士竺法兰竺可桢,杨云杨铨清辩如翻澜。张其昀陈训慈矻矻钩史籍,胡先骕邵潭秋眇眇张诗坛。梵夹旁参五天竺,秦书近括三神山。蹴踏杜威跨罗素,呵叱杨墨申孔颜。万言立就走四裔,百宝麕聚无一难此述《学衡》及《史地学报》”。也专门提及此事(据武黎嵩提供的柳诒徵《劬堂诗录》整理稿)。
正是这场大学生婚礼,让民国大学的自由与尊严同在,人性与温情共生。千千阙歌,此当为先。
日后成为文学批评者和政客的胡梦华有着不平凡的人生经历。
好的文章一篇就让人记得。年7月,清华大学陈寅恪提出历史研究中要有“了解之同情”,对“古史辨”及“整理国故”运动的偏颇和局限,提出相应的修正。陈寅恪在《冯友兰著〈中国哲学史〉审查报告》中提出:“凡著中国古代哲学史者,其对于古人之学说,应具了解之同情,方可下笔。”而“了解之同情”一语的源流,来自德国启蒙时代重要思想家赫尔德。此术语在中国学界最早出现于东南大学西洋文学系学生胡梦华《评〈学衡〉》(刊发在年4月29日《时事新报·学灯》),他在文中强调:“批评者第一要素是了解的同情。”
二
年8月14日(农历七月初七),北京大学教授徐志摩与陆小曼在北京北海公园举行定婚典礼,10月3日(农历八月二十七日,星期天)举行结婚典礼。第二天张慰慈即写信将结婚现场的情况告诉远在欧洲的胡适。作为征婚人的梁启超在场意外地发了一段义正辞严的训词:
徐志摩,陆小曼,你们是曾经经过风波的人,社会上对于你们有种种的误会,种种的不满意,你们此后总得要想法解除这种误会。爱情当然是人情,不过也只是人情中之一,除了爱情以外,人情还有许许多多的种类,你们也不得不注意。
徐志摩,你是一个天资极高的人,这几年来只因你生活上的不安,所以亲友师长对于你也能有相当的谅解。这次结婚以后,生活上总可以算是安了,你得要尽力做你应当做的事。
陆小曼,你此后可不能再分他的心,阻碍他的工作。你是有一种极大的责任,至少对于我证婚人梁启超有一种责任。
据叶公超《新月旧拾——忆志摩二三事》可知,事先,胡适应徐志摩家的请求出席婚礼,作为证婚人,不料此时却遭到胡适夫人江冬秀的强烈反对。江冬秀威胁胡适说:你要是敢去场面上当证婚人,我就上台把你拉下来!胡适因为有三年前婚外情出轨的把柄在江冬秀手上,事事要让江冬秀三分。夫妻吵闹一场,正好因胡适提前一月出国,也就未出现在徐、陆的婚礼上。胡适就让徐家请梁启超当证婚人。台下夫妻的吵闹一事,使胡适好多天不快,以至于他在出国的途中给江冬秀的信中还有抱怨:
你自己也许不知道我临走那时候的难过。为了我替志摩、小曼做媒的事,你已经吵了几回了。你为什么到了我临走的下半天还要教训我,还要当了慰慈、孟录的面给我不好过?你当了他们面前说,我要做这个媒,我到了结婚的台上,你拖都要把我拖下来。我听了这话,只装做没有听见,我面不改色,把别的话岔开去。但我心里很不好过。我是知道你的脾气的;我是打定主意这回在家决不同你吵的。但我这回出远门,要走几万里路,当天就要走了,你不能忍一忍吗?为什么一定要叫我临出国还要带着这样不好过的影象走呢?
江冬秀反对胡适为徐、陆充当媒人这件事,也许不是她在坚守传统女性从一而终,不离婚不改嫁的所谓妇道观念。不知江冬秀是否感觉到陆小曼也喜欢胡适?因为在徐志摩去世后,陆小曼给胡适的6封信中有明确的爱情表露。
据叶公超文章所示,江冬秀因此事气得不得了,曾当着他的面骂胡适,骂新月的这些人:“你们都会写文章,我不会写文章,有一天我要把你们这些人的真实面目写出来,你们都是两个面目的人。”刚好讲这话的时候,胡适从楼上走下来,他说:“你又在乱说了。”胡太太说:“有人听我乱说我就说。你还不是一天到晚乱说。大家看胡适之怎么样怎么样,我是看你一文不值……”
“你们都是两个面目的人”!江冬秀算是看清了他丈夫及身边的朋友。这正是公德与私情的两个面目。
文学在生活里,生活在文学中。
在战乱、暴力、恐怖、瘟疫、谎言充斥的世界,没有诗意,只是在演戏、看戏。
你在梦中,我虽怯懦,欲苟活在戏里,如迁之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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